白莺山
露营、徒步、骑行、冥想、树下品茗、山间抚琴、溪畔信步叹年华……白莺山茶树演化自然博物馆,更像是一个以茶乡为基础的自然公园,这里不仅是以茶树为主的生态资源的科考圣地,也是人茶共居、遗址古迹、历史故事与传说、物种基因库等与茶相关的集合体。看花开花落、叶卷叶舒的植物学家很容易成为诗人,相信未来白莺山会迎来越来越多的学者、旅行者、茶人、诗人……
白莺栖阿维
念出“白莺”“阿维”这两个词,就像在读《山海经》,自带着远古传说般的秘境色彩。细究下来,这两个词的背后,的确藏着一片古老深邃的茶乡和一个种茶的濮人族群。
抵达白莺山村时,天色已如黛,微泛暮山紫,远近连绵的群山只留下了灯草灰般的暗影。村支书罗维强家的小院温馨整洁,品着清甜甘鲜的白莺山古树茶汤,他说起了“白莺”与“阿维”的故事。
“追亡逐北”的狩猎、采集生活因为火与石器发明的出现,使定居生活成为了可能。而石器时代,是从采集野生植物到栽培植物中关乎原生农业阶段的重要条件。可贵的是,在白莺山,也找到了石器时代的痕迹。1974年云南省博物馆文物工作队在白莺山南端的忙怀乡旧地基村探测发掘出了石斧、石网坠等文物,时间大约4000多年前,并将它命名为“忙怀型石器”。
从考古研究、文献资料、地名资料和民族学田野调查等角度都说明,忙怀新石器文化创造者是古代濮人。早在几千年以前,濮人族群就已经在这片澜沧江流域繁衍生息,作为当地的原住民,他们是最早见茶树、识茶树、吃茶叶、品茶花的族群,他们采集野生茶引种到村前屋后种植,称为本山茶,开始了对茶树的引种驯化。
白莺山所属的大丙山,又名“阿维山”。“阿”姓是古代当地“濮人”最具代表性的姓氏之一,据资料看,“阿维”首先是人名,是一个杰出的“濮人”王者的名字,他受到族人的推崇,族人便以他的名字作为山名,把传统的山崇拜与祖先崇拜合二为一,世世代代相传。白莺山,原来也称阿维中山,时至今日,景东、南涧的茶商们仍喜欢把白莺山的茶称作“阿维茶”,当地民间也流传着“阿维人来阿维人,烤罐苦茶献祖坟”的俗语。
白莺山古亦称白鹰山,相传这里成群的白鹰常栖息在树梢,远远望去就像一棵棵开满白花的大树,白鹰振翅高飞,与蔚蓝的天际线相渲染,白茫茫一片。这座山索性被人们叫做白鹰山。后来白鹰逐渐减少,人们看山中黄鹂(白莺)声音清脆,比鹰更能与人和谐相处,便把“鹰”改为“莺”。
岁月交替,如今白莺山的彝族、布朗族不断交融,但布朗族祖先留下的古老茶树依旧林立在白莺山间的房前屋后,田间地头,人茶共居的美好光景依旧。白莺山茶区海拔在1800~2300米之间,以白莺山村为核心,覆盖白莺山、密竹林、核桃林、新村、酒房5个行政村,山上茶园总面积约5万6千亩,其中挂牌保护面积1.24万亩,有野生型、栽培型和过渡型古茶树12个品种200多万株,其中树龄百年以上的古茶树逾万株,素有世界茶树基因库、茶树起源进化的活化石之称。植物学家普遍认为,某种物种变异最多的地方,就是该物种起源的中心地,白莺山的茶树资源在植物学家眼中无疑是一个属于茶树的平行世界。
从“赶茶会”说起的博物馆
对于白莺山来说,与茶相关的历史注脚不止有濮人种茶与“忙怀型石器”,沧海桑田,白莺山古茶园总在中国古代历史的进程中同步驻留着自己的足迹。
南诏国、大理国时期,信奉佛教的僧众人数渐增,白莺山因环境清幽,山脚有澜沧江著名渡口——神舟渡,成为了诸多僧众出家修行的好去处,大家种茶、饮茶,上演着佛教茶文化,据考证,白莺山在南诏时期便出现了相当规模的佛寺——大河寺。白莺山的新村回营是云县乃至今天临沧历史上回族最早居住的地方,这可追溯至元明两代随军的汉族、回族兵丁在澜沧江以西地区定居的历史。此后,盖碗茶、百抖茶也在火塘边代代相传。
长久以来,茶树就是茶树,当地居民从没有用茶树演化的自然科学视角来看待他们的这些“老邻居”。第一个发现白莺山茶树资源丰富,并通过“赶茶会”推广繁育优良品种的人,应该是白莺山大河魁星阁的蔡昌瑞道长。
云县人民政府发展生物产业办(县茶办)原主任左成琳说,他在十多年前到白莺山走访时,那些古稀之年的老茶寿们对清朝末年白莺山那万人聚集,四方来客,骡铃响遍山谷的赶茶会那份魂牵梦绕的记忆,令他十分震撼。
据史料记载,光绪年间,当地土匪猖撅,常有村民和过往茶商遭秧,为保安宁,当地于1885年建成了大河魁星阁,并邀四川人蔡昌瑞道长为大河魁星阁主持人。在蔡道长的主持下,扩建了大河街,又建成了连通街、阁的大河桥,极大地方便了当地百姓。大家为了表达对蔡道长到此为民办实事的感恩之心,想到唯有茶叶是上等的食品可送给蔡道长品尝。就这样,蔡道长接连品尝了三十余户人家送来的茶叶后,发现不但味道各异,且饮茶后身体感受不错,于是决定以“赶茶会”的方式来推动这里茶叶的发展。
1886年,第一届“赶茶会”在白莺山正式举办。此后,每年的农历3月16日这天,各族百姓在族长带领下,带上精心准备的茶叶、茶具,到大河街集中,开展“评茶”“斗茶”“推茶”活动,公选出的优秀茶种茶子,均作为优良品种重点繁育推广。左成琳认为,在各村民小组内多品种成片,小到20平方米内就有5个品种的茶树共生的环境,有可能是各族在“赶茶会”领取良种时,因存放或是繁育过程中不小心给弄杂了导致的。茶园中还有少数本山茶与黑条子茶形成血肉相连的连体茶,有可能是在播种时碰巧把两种品种的茶子同植一坑所致。“如今白莺山茶树演化自然博物馆建成,如果蔡昌瑞道长得知,肯定很欣慰。”左成琳说。
这里世世代代的先民根据茶的树型和滋味等,给他们的这些老邻居们取了亲切的名字:本山茶、二嘎子茶、勐库大叶茶、贺庆茶、大叶本山白芽口茶、白芽子茶、黑条子茶、豆蔑茶、红芽口茶、柳叶茶、藤子茶、秃房茶……比如“二嘎子”在当地方言里有种不男不女、不三不四的意思,这形象地记录了二嘎子作为过渡性茶树的特征;又如贺庆茶,相传这种茶树因叶片像白莺的羽毛,而这里环境优美,白莺宛若前来朝贺欢庆,便把这种茶树叫做贺庆茶……彼此的谦逊细致是这里人与自然的美学,每一代树与每一辈人,在美的历程中共同书写着茶与人的珍贵故事。
本文节选自
《来自1886年,一座从“赶茶会”说起的博物馆》
作者丨葩佛
原文刊载《普洱》杂2021年12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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